我的奶奶,名为姚新翠,年届六旬,却仍保有一头乌亮如瀑的黑发,让她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。她的牙齿,洁白如玉,与其他老人那泛黄牙垢形成鲜明对比,宛若珍珠般珍贵。
奶奶性好清洁,她常对我提起,童年贫瘠,物资匮乏,食不果腹,饮不得泉,唯有以树皮为食,泥水为饮。正是那段艰难岁月,铸就了她对洁净的执着。
儿时,我总爱聆听奶奶讲述往昔的故事。她生于战火硝烟之际,二战尾声的冷战热浪中,“抗美援朝”的号角响彻中华。在那个大征兵的时代,奶奶降生人间,传说中,她的一声啼哭,便伴随着她母亲的从军远行,再也没有归来。奶奶的父亲曾为地主,土地改革的风暴席卷,万亩良田化作乌有,只剩寥寥五亩,令他悲愤交加。在这变故中,他又再娶,奶奶有了后母。听奶奶讲述,她还有一位姐姐,两姐妹在后母的严厉管教下,虽生于大户,却过着贫农般的生活。
奶奶从未有过读书的机会,唯一的愿望只是饱暖。然而,母亲的离去,让她如同失去庇护的孤草,幸好有姐姐相伴。
奶奶七八岁时,便开始分担家务,土地改革之后,家道中落,父亲抑郁成疾,五亩薄田的重担便落在她和姐姐稚嫩的肩上。两姐妹一推一拉,五日之内完成任务,然而后母的严苛,让她们在短短五天内暴瘦,饥饿迫使奶奶去啃树皮,那不是为了饱腹,而是求生的挣扎。水在那个时代,是何等宝贵,曾是家中富足的奶奶,如今只能饮泥水度日。她说,那时想要一夜安眠,是奢望,因为总有人夜袭田地,尤其是庄稼成熟之际。尽管土地已改革,但仍有失去土地的人,仍有渴望不劳而获的心。
奶奶在十二三岁的年纪,依旧在田间劳作,教育尚未普及,对许多人来说,学校是遥不可及的地方,学习,在那个年代,是都市的特权。
正当奶奶长身体的时候,长期的劳累和营养的缺乏,使她的个子并不高大,那是个大多数人都难以挺拔的年代。岁月如梭,奶奶近年来的身形愈发佝偻,不过三个月前,她与我一般高,而三个月后,我已高出她一头。时间就像磨刀石,锋利了岁月之刃,在奶奶身上刻下了痕迹,但她的性格却愈发温和。